父亲的那瓶“竹叶青”让我深深理解着几代医生守望善良的温度和厚度。
整理橱柜时,我发现了这瓶原封未动的“竹叶青”。掰着手指算一下,这瓶酒少说也存放40多年了。至于酒的来历,我清楚地记得多年前的那个深夜,家里的玻璃窗突然被敲响,“砰砰”的敲击声中还伴着急切的叫声:“章医生、章医生……”
父亲迎进家门的是他的一位叫阿福的病人。阿福怀里抱着年幼的女儿,他带着哭腔说,他下班回家就听孩子喊肚子疼,夜里又发烧,他怕有危险,只得硬着头皮来找父亲看一下。
我完全忘记了父亲是怎么为女孩检查身体的,但他戴着压发帽的脑袋一会儿俯下,一会儿抬起的模样至今记忆犹新。像他那一代的老派男人对自身形象大都是有要求的:衣裤要熨烫,每晚戴压发帽睡觉也是为了保持发型的一丝不苟。我成年后愈发觉得注重自身形象的人必定会尊重他人,父亲的“讲究”也是对病人的一种尊重。
父亲要阿福马上去医院挂急诊,他估计女孩患了急性阑尾炎,需要尽快手术治疗。说着,他把自己上下班骑的那辆28寸永久牌自行车钥匙交给了阿福……
阿福只是父亲的一个普通病人,他没想到那次深夜造访,父亲不仅不怪罪还给予了如此热心热情的帮助。显然,治病救人是医生深入骨髓的天职。直到今天,我的发小还会跟我讲述父亲当年为弄堂里的他和她解燃眉之急的事。这似乎是医务人员的一种本能行为,我们在新闻报道中也不时看到,无论何时何地,只要有人需要救治,第一时间出现的必定是他们。
对我而言,父亲是我的天和地。医术和医德是一对孪生子,我不是医生,传承不了他的医术,但我一直在向他的“德”靠拢,尽管靠得还不够,但我崇尚做事先做人的道理。
阿福送“竹叶青”是表达谢意,可直到父亲去世,他也没舍得喝一口,但我更愿意相信他的心里留着那份被病人认可的醇香,他是满足的。
屈指一算,这些年我采访过不少被患者公认的好医生,感动我的居然是他们中一些不起眼的细节。记得早些年去六院采访妇科的戴主任,我发现再冷的天气他也要焐热了双手再触碰患者的身体。冷和热的反差,无须说大道理,我们都懂,尽在不言中。再说几个月前采访的浦东工匠——公利医院的骨科主任杨教授,让我感触很深的竟然是他对手下不留情面的批评。的确,面对患者只有0分和100分的区别,来不得丝毫马虎,杨教授的严厉和对患者的仁心也是一种反差,有这道安全屏障,患者何求?
接下来的事无须赘言,急诊、拍片、CT,上上下下,前前后后,直到我多处骨折的结果出来后住进病房,整整一个下午他始终在我身边……
每个时代都需要好人,也都有好人。好医生显然是医患关系相互信任的基调。父亲的那瓶“竹叶青”我还将继续存放下去,这既是纪念,也让我深深理解着几代医生守望善良的温度和厚度。我敬重他们,也似乎品尝到了沁人心脾的酒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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